肆·困兽(7 / 7)
头就能留住。”陆倾幽幽的一句话,让陈太医头上的汗流的更凶了。
陈太医写了一张方子命宫女去煎,一旁站着的小太监上前褪下了陆倾身上的外袍,解开了亵衣的扣子,穿着衣服时肚子并不明显,可是脱下衣服时却发觉腹部已经有了一抹难以忽视的弧度。皇帝的腰上有几处青紫的指印,想必是刚刚痛的狠了为了不摁着肚子而掐着腰时留下的。陈太医先在心肺下方施了一套针延缓毒进展的速度,又在下腹部施了一套针来止血。
“嗯……”心肺下方的针姑且还算好受,可是这长针刺入下腹的位置时,又酸又麻的感觉蔓延开,让陆倾忍不住蹙起眉头痛吟出声。
“药好了!”宫女端着一碗深黑色的药汁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小太监和太医一起扶陆倾坐了起来。
“陛下,这是催吐的药汁,里面加了碳灰,用来逼吐陛下服下的毒。一会儿还要再喝一次,直到陛下吐出的液体颜色像水一样为止。”陈太医在一旁解释道。
加了碳灰的药汁味道冲鼻,陆倾只能屏气一口气喝下去。药效来的很快,喝下去没多久,陆倾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宫女连忙拿起痰盂站在一旁。
“呕……”这种呕吐的感觉和平日里孕吐的感觉不同,吃了药之后的呕吐来的更猛烈,根本控制不住,像是要把五脏六腑一起吐出来才罢休。陆倾的肩膀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到最后他哇的吐出一口黑血,不住的呛咳起来,身上也溅上了几处血点。
眼看着陆倾要伸手去摁胸口,陈太医眼疾手快的拉住陆倾的手,避免陆倾碰到身上的针。好不容易渐渐熬过去了这一阵的呕吐,宫女立刻又端来了一碗浓黑的药汁。
陆倾这会儿看眼前的东西都有些发黑,但他咬了咬牙,仰头干脆利落地喝下了第二碗汤药。
再次趴在床边吐得七荤八素的时候,陆倾已经感受不到难受,只是觉得疲惫和寒冷。明明是六月的炎夏,他却觉得冷的彻骨,与此同时,肚子里先前动个不停的孩子也慢慢变得安静了。肚子一阵阵的向下坠着发痛,陆倾把手放上去,硬硬的,像是一块压冰冷的石头。
陆倾心里掠过一阵惊慌,气若游丝的对太医说,“孩子……好像不太好……”
陈太医心里也是一阵慌乱,他伸手去探皇上的脉,脉象微弱沉细,是流产的脉象!刚才催吐解毒还是太慢,看来有一部分毒仍是伤及了腹中的胎儿。陈太医之前从没遇到过这样凶险的时刻,不知这毒伤及腹中胎儿的时候该怎么解,一时间手脚大乱。
“呃……”腹中一阵阵的发紧,本来已经止住血的下身又有鲜血蔓延开,陆倾向后仰起脆弱的脖颈,手攥紧了身下的被褥,与此同时,一滴泪无声无息的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好像快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砰的一声,紧闭的寝殿大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守门的侍卫仍在拦着来人,“道长,您不能进去。”,结果被无根道人一掌推开。
无根道人先是被屋子里浓重的血腥味和沉沉的苦药味惊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从怀里掏出一张方子命令一旁的宫女去煎,接着大步上前推开六神无主的陈太医,伸手快准狠的封住了陆倾的几个穴位,阻止毒的进一步蔓延。
陆倾此刻脑子昏昏沉沉的,也没有工夫去想为什么无根道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觉得自己变得很轻,像是一根漂泊的羽毛。他一只手仍抱着肚子,仿佛这样可以挽留住肚子里的孩子,另一只手抓住了无根道人的袖子,不知不觉中眼泪流得更凶,“咳……救救他……他已经……已经会动了……”
是哀求的语气。
陆倾从没有求过什么,少时的经历教会了陆倾求是没有用的,所以他昨日在道观见了神像也不拜,他信的只有自己。从记事起,他若是想要什么,便不择一切手段去抢取。于是他一步步直至站在了最高处,成了孤傲的,自负的,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生死的帝王。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低下头满眼是泪的去求面前这个只见过两次尚不知是否可靠的道士。
他忽地想起昨日抽到的那张签,“事多离散。难望再成。”陆倾闭上眼睛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苦笑,他竟然开始后悔没有花十万黄金买一张护身符了。
腹中又是一阵绞痛,像是有一把尖刀正一点点的剜去腹中的血肉。陆倾苍白的指尖把衣料抓出了深深的痕迹,无力感和疲惫感包裹了陆倾,他的一颗心痛的发麻。
药终于煎好了,陆倾的意识已经开始抽离,无根道人掐着陆倾的下巴逼着陆倾喝下药,但终究是喝了半碗洒了半碗。年轻的帝王靠在床榻上,一头青丝凌乱着,面色如纸,胸口鲜有起伏。
无根道人又给陆倾服下了一颗药丸,陆倾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了无根道人腰间的玉佩,是那枚自己在玉泉山见过的。终于支撑不住的陆倾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终于想起为何觉得这玉佩看起来格外眼熟。
椭圆形,上端出尖,中有一圆孔,近似于鸡心的形状,两面皆刻流云纹。是皇家才会有的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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