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真正迈入人间(1 / 3)
按照以往惯例,春节当天阿熙回他家陪父母团聚,他爸妈看见我气短,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解不开。
为了防止他们二位毁了难得的好心情,这个时间我不方便打扰,等午饭过后阿熙再来接我,带我回我家吃晚饭。
餐厅的工作人员来收餐具,交谈伴随着关门声一并消失,这次我醒得早,做了一个空白梦,睁开眼的瞬间如泡影破碎。
睡意依然昏沉,一股力量拉扯眼皮,使闭眼动作如此困难。无数争吵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持续不停地撬开我的脑壳,搅动本就浑浊的脑浆。
我快要被折磨疯了,趴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耳朵,那些嘈杂的噪音挥之不去,伴随着尖锐的耳鸣声。
胸腔内空气稀薄,我闷在被褥大口大口急促呼吸,缺氧导致的窒息带来了强烈的恐惧感,给我空前绝后的死亡幻想。
我扔开枕头坐起身,枕头正好砸中床头柜,摆放整齐的瓶瓶罐罐滚落一地,几个易碎品通通摔碎。
“别吵了,都闭嘴!”
怒吼声如同掉进泥潭的石头,咕噜冒个泡激不起半点水花,他们仍在吵个不停,加入其中的还有窗台的向日葵。
我忍无可忍冲下床,赤脚踩在玻璃碎渣割破脚底,对外界的感知是后知后觉,几乎麻木,只有疼痛让我觉得自己是鲜活的。
一把薅起向日葵,看着这株好好伺候了两年不开花的负心苗,连根拔起难解心头之恨,至少要将它撕裂,再无复生的可能才肯罢休。
花盆脱离我的掌控掉落,边缘细小的泥土簌簌落下,白嫩的根盘旋交错,促使土块保持花盆的形状。
阿熙闻声而来,手忙脚乱跑到我身边,很快注意到我站在废墟中目光呆滞,僵直地看着一块碎片上的花纹。
他抿了抿干燥的唇,收敛起眼底惋惜的神色,“乖宝,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此刻的我一定很狼狈,见到他之后泪水决堤糊了满脸,还抓着一只可怜的脆弱小苗不放。
我扔了向日葵向他迈近几步,将头埋在颈窝处,无法克制的抽泣,“阿熙,他们好吵。”
阿熙抱着我安抚,除此之外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虽然医生说过我的病情严重,但好在迄今为止是处于稳定阶段。
在阿熙的监督下不间断用药,定期做检查,医生说很大几率是能够痊愈,我们抱有良好的心态朝前看,无法预料最坏的结果发生——毫无预兆地出现幻听和幻觉。
待我情绪安定下来,阿熙捧住我的脸左看右看,我在他掌心扯了扯嘴角,装作“刚才只不过是逗你的玩笑”的样子,控制自己发抖的频率不让他看出来,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他引导我坐在床边,翻找床头柜抽屉里的小药箱,取出消毒水处理脚上的伤口,然后去洗手间打了一盆水,里面泡着干净的毛巾。
阿熙拧干打湿的毛巾,不轻不重地擦拭我的脸,期间沉默的气氛让我惴惴不安。湿毛巾挪到太阳穴,我睁着眼让他动作无法进行,他终于开口说话了,“闭上眼。”
我不闭,固执地和他对峙。
“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从刚才响到现在,屏幕弹动着林夫人的号码,想也知道是催他回家的,第三遍过后再没打过来。阿熙心事重重,他肯定知道是谁的电话,重复给我擦脸擦手,像是根本没听到。
他将毛巾放入水中涮洗,“是因为我妈上次说的那些话吗?”
那次不甚友好的对谈之后,阿熙更加关注我的情绪,时刻提防定时炸弹突然爆炸。
林夫人出身名门,说的话没有不堪入耳,而是逻辑清晰,句句在理,狠狠地钻阿熙的心窝子。我能理解她作为一个母亲心疼儿子教育两句,何况她根本没说错,跟我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
“抱歉,我妈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他自顾自地说,声音愈发低沉,夹杂着细细的沙哑,“快点好起来吧。”
我从未听过他直截了当的企盼,他顺着我,惯着我,宠着我,就像一口水井只一味向外给予,总有一天会干涸的。
头生知道他是有需求的,其中的缘由不乏是我感情迟钝,或者说仅仅因为我自私,忽视了亲近人的付出,忘记给他回应。
阿熙身上背负太多太重的担子,活过这半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就算有,也绝对不是我,反倒是我跟讨债似的,无论如何那句歉意不该由他说出口。
我于心不忍,食指勾了勾他的手,摩擦修剪得圆润的指甲,“阿熙,我变成今天这样,是因为我自己。”
说真的,我从来没有怪过别人,包括负责生不负责养我的父母,包括大冷天把我忘在门外的有健忘症的外婆,包括指着爸妈大骂“我要你们给何家传宗接代,不是要你们生个精神病”的爷爷……
我曾住过的旧居民区附近有个陶瓷厂,里面的工人将有瑕疵的瓷器集体粉碎,收集原材料回炉重造。
有些瑕疵叫艺术品,有些叫废品,他们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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